2024年7月25日 星期四

【散文。抒情】曠野之心

 

從今年冬天到夏天,我在《薩爾達傳說:曠野之息》的世界裡經歷了一場盛大的冒險。無關乎賭上生命的對決,無所謂穿越或重生的奇遇,僅僅是在虛擬線路的另一端,進行實際位移為零的旅行。然而,在螢幕中廣闊浩瀚的大地裡,聆聽耳邊吹拂而過的風聲,我望著騎著馬兒縱情奔馳的林克,心中有什麼破土而出。

 


沉睡中,有人呼喚著你的名字,一聲又一聲。意識從純粹的黑暗中浮現,你終於睜開眼睛,自百年長眠中甦醒。沖出山洞、登上懸崖,廣闊浩瀚的大地風景在你眼前展開。腳下有著森林和綠樹、池塘與溪流,圍繞著風化傾頹的神殿遺跡。雲霧繚繞的原野前方,隱約能看見城堡的輪廓和高聳的塔尖。遠方是險峻而壯闊的連綿山峰,起伏的山脈向陽光與天際接壤的遠方綿延而去,通往天際線再遠方的未知世界。

風琴和竹笛的聲音在耳畔響起,彷彿先於天地而生的古老詩篇,從心底深處震撼你的靈魂。明明是平淡悠揚的曲調,卻彷彿呼喚出亙古存在於心底的憂傷和孤寂;明明不知所以,卻彷彿早已無數次重生一般,感到了懷念與宿命的淒美、悲壯。追尋曲調向遠方遙望,宛如蒼鷹飛過雪山和湖泊,宛如鹿群奔越溪流和草原。遺忘了一切的你縱身一躍,朝著那危險、神秘而壯麗的無垠曠野向前奔去。

僅僅是遊戲初始的一段動畫,我便對這個世界一見鍾情。

 

未知與自由,是《曠野之息》給予我最大的震撼:沒有標準答案、沒有正確流程,要前往什麼方向、要先做什麼,都可以。生平第一次被這種釋放感籠罩,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,甚至焦慮、害怕。怕選了太困難的方向前進,讓遊戲體驗變差;怕解不出任務、遇上太強的怪被一爪拍死。害怕迷路、害怕失敗、害怕浪費時間。甚至會被同時一起開始玩的家人左右情緒,害怕落後、又討厭跟著對方進度走的自己。

明明我是自由的,卻自己把自己困在很多的牢籠裡。

在生活中的我,一直都排拒未知、接受現實與想像加諸自己的種種限制。直到面對這片無垠的曠野,才發現我對自由感到多麼陌生,而未知又是如何的令人著迷。再一次站上懸崖,極目遠眺一望無際的廣袤大地,我感到失去了方向,卻也無端地激動萬分。原來不必照遊戲設計好的方式,也能順順利利的解開謎題;原來到處亂走以至於迷路,也能在未知中看見新的風景。沒有標準答案、沒有正確流程,要前往什麼方向、要以什麼為目標,都可以隨心而行。

那我的心在說什麼呢?我要前往何方?我要如何決定自己前進的方向?當未來不再有應該成為的樣貌,當選擇不再有唯一正確的答案,我要如何描繪自己想過的生活?在混亂而自由、殘酷而美麗的世界中,在有限而不確定的時間裡,我要如何寫下自己的故事?

我不知道,但在張開滑翔翼、跳出初始台地的那一刻,我從來沒有過如此深刻的感受到:我是自由的,徹徹底底的自由。我將在未知的冒險中變得勇敢,開始瞭解自己喜歡什麼、討厭什麼,想成為什麼樣的勇者。只屬於我的勇者旅程,現在正要開始。

 

         跳出初始台地後,可以打著赤膊就去挑戰魔王,也可以就這麼忘卻公主開始休閒旅遊。我則以「開塔」和「開神廟」為前期主要目標,前者能獲得區域地圖,後者能增加生命值或精力值。有的塔被冰塊、荊棘覆蓋,難以攀爬;有的塔座落在火山之巔、雪原之上,難以到達;有的塔被大批怪物所環繞,想上塔得先打一場惡仗。神廟或在難以抵達的地圖邊緣,或被地形掩蓋遍尋不著,提進入以後還得面對形形色色的益智考驗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左拉曾說過「沒有什麼能像旅行那樣啟發智慧」,而我在曠野世界的旅行裡更加了解自己,在許多的經歷中重塑認知。我發現原來自己是個害怕失敗的玩家,打怪、爬塔、開神廟,凡事總愛謀定而後動,務求一次成功、效率至上。可是有很多事不試試看是不會知道的,有很多事得要多試幾次才能成功。而那些有趣的物理和化學法則、多變的氣候、多樣的怪物和攻擊模式,讓我逐漸覺得,試錯其實也是有趣的。試試看,失敗了就換種方式,做了以後才發現,有很多事情其實不如想像中那樣困難。就像公主對勇者說的話:「我不知道你恢復了多少記憶,也不知道你擁有了多少力量,但是,我相信你的勇氣」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 遊戲初期的重要目標,是累積到13顆心,以拔出插在克洛格森林裡的勇者配劍:「大師之劍」。為此,我的遊戲初期時間都在急躁中度過,追求效率,總想以最快的速度跑地圖、找回憶、開神廟,好把任務迅速地完成。直到拔出大師之劍,瞬間的感動後卻是更大的空虛。我第一次如此深刻的體會到:原來過程比起目標要更加、更加重要,因為過程中那些僅此一次的相遇,才是旅程中最有趣的地方。勇者的目標可以有無數個,拔出劍、解完所有神廟、打倒四頭神獸,然而從未知變為已知的過程,是真正的僅有一次、不可再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我不會再想著先做完什麼再來好好玩遊戲,因為目標永遠不會有做完的一天。我會更加用心感受,聆聽瀑布和落雨的水聲、風吹過草原和谷地的輕響,耐火石鎧在奔跑中碰撞的金屬聲音,靴子踩在雪地上發出的細微響動。欣賞晴天的曠野、波光粼粼的海洋,雷獸山上太陽雨折射的金光,夜晚森林間螢火蟲飛舞的光芒。享受鐵劍擊中怪物的手感,完美閃避成功時的帥氣,拉弓時彷彿時間暫停般的屏氣凝神,好不容易解決前後包夾困境的松一口氣。細細品味卓拉領地銀飾工藝的精湛莊嚴,利特村喚起天空鄉愁的背景音樂,格魯德小鎮充滿沙漠風情的人文地景;好好閱讀溫柔的米法、傲嬌的利巴爾、霸氣的烏爾波札的故事。

原來不追求效率也可以,悠閒自在才能體會更多快樂;原來過程比起達成目標更重要,因為未知比答案要更加有趣。我在曠野之中學會珍惜當下,珍惜過程中所有的一期一會,因為沒有一趟勇者的旅程會相同。

 

從打一隻最普通的豬形怪物都要尖叫半天,到能夠運用技術氣定神閒的擊殺步行守護者、白銀人馬;從一無所知的遠望城堡中的公主,到解放四頭神獸、親身打敗魔王,成為名符其實的「海拉魯的勇者」。在打開《曠野之息》以前,我從來不曾想過,原來自己會是喜歡玩電玩的人,會是擅長玩電玩的人,會是被電玩感動的人。原來人會在旅途中成長、變化,原來人會在不同的經歷中,發現從未知曉的、自己嶄新的一面。

再回到初始台地,遙想當初懷著忐忑不安的心、從這裡滑翔出發的自己。再次面向未知的曠野,也許我們再也不必緊張。我開始擁有信念,相信現在的自己無法處理的問題,都能被未來的自己解決;相信懷有踏上旅程的勇氣,便能在路途中得到指路的明燈。《曠野之息》是勇者打倒魔王的史詩,又何嘗不是勇者找回自我的旅程。

 

我喜歡驛站裡好聽的BGM,忍者村和海邊小鎮的主題曲,哈特諾村那彷彿風之谷一般倖存於災厄的恬靜自得,甚至是城堡裡的設計細節和悲壯的背景音樂。我喜歡每一塊土地的風土民情,設計精美的衣服,和每一個形色各異的NPC。我喜歡完美閃避的帥氣,喜歡騎著馬奔馳的快感,也喜歡慢慢攀岩爬到山頂遠眺的景色,還有從高處一口氣滑翔而下的愉悅。在這片曠野裡,我與土地、與人們的故事逐漸交融。為壯志未酬的英傑們感到遺憾,體會公主的努力和絕望;替小角色做些奇奇怪怪的跑腿,學會在遠眺中欣賞龍神飛翔的身姿。不論是晴天、陰雨、炎熱或是下雪,光與影交織的日昇日落,我喜歡那片曠野裡的每一個地方。

神獸與英傑們的魂魄向魔王發出最後一擊,站在城堡主殿的地下室裡,小小的勇者拔出驅魔之劍,手持海利亞盾,隻身迎戰巨大的災厄加農。騎著馬飛馳在曠野之上,手持光之弓,射破每一個金色印記。艱苦的戰鬥終於結束,勇者身穿英傑服、揹著三樣神器,在百年後終於和公主重逢。螢幕前的我心潮澎湃,感動萬分。

 

她呼喚著你的名字,指引你穿過廣闊浩瀚的大地,奔馳過森林和原野,泳渡過溪流與湖水,攀登過峭壁和山峰。前往遠方,與熟悉的故人再會,邂逅嶄新的友誼。在風化傾頹的神殿遺跡中祈禱,在滿布危機的城堡中跋涉。直到你體內沉睡的力量和勇氣,終於自百年長眠中甦醒。風琴和竹笛的聲音在耳畔響起,彷彿先於天地而生的古老詩篇,從心底深處震撼你的靈魂。明明是平淡悠揚的曲調,卻彷彿呼喚出亙古存在於心底的思念和勇氣;明明不知所以,卻彷彿早已無數次重生一般感到了懷念與宿命的堅決。

再度登高遠眺,曠野的風景在你眼前展開。腳下有著森林和綠樹、池塘與溪流,遠方是險峻而壯闊的連綿山峰,起伏的山脈向陽光與天際接壤的遠方綿延而去。你了解那些你走過的土壤中,曾埋藏著你的過去與未來;你知曉你面對的挑戰中,蘊含著你的智慧與勇氣;你明白是那旅途中的點點滴滴,讓成為勇者的瞬間如此感動心扉。你在《薩爾達傳說》世界的旅程裡,得到了曠野之心,是面對未知、擁抱自由的堅定,是敢於嘗試、享受過程的力量,是一份相信自己的信念。你終於明白,曠野之心,是我們與生俱來的勇敢。

追尋曲調向遠方遙望,宛如英傑奔馳過沙漠和火山、瀑布和雪原,宛如勇者飛越過廣袤無邊的大地。記起了一切的你縱身一躍,朝著那危險、神秘而壯麗的無垠曠野向前奔去。

 

 

後記

一年多前姊姊開始玩《薩爾達傳說:曠野之息》的那天,我心裡就有個隱隱地期盼:總有一天想自己玩一次這個遊戲。儘管因為各式各樣的無謂擔心,掙扎糾結了一年多,我最後還是在今年2月開始了我自己的勇者之路。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玩電玩遊戲(貪食蛇和開心水族箱之類的例外),我以為自己會很笨拙,會因為太過害怕戰鬥,最終早早的放棄遊戲。但出乎意料的,我深深的愛上了《薩爾達傳說:曠野之息》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我愛著曠野之息美到屏息的美術設計,四英傑和公主的故事都很讓人感到共鳴。超好聽的BGM(尤其是最喜歡主題曲),還有很多很多設計的巧思、用心和小細節。跑去把Youtuber阿揚的薩爾達系列影片全部都啃完,了解薩爾達宇宙宏大的世界觀和淵遠流長的歷史之後,我又再次讚嘆《薩爾達傳說》真的是一個神一般的IP禦天之劍》和《黃昏公主》看起來都很讚。我還跑去看了災厄啟示錄》的過場動畫全剪輯,超級感動!尤其是希多和米法的故事!

           已經有許多專業的遊戲評論家對《曠野之息》做出剖析和評價了,我只想說:我真的很享受玩的過程。很開心我能邂逅《曠野》、林克和薩爾達,在這段冒險中我得到了許多的快樂,也在過程中不斷的從心底湧出各種初次明瞭的體悟。總之這是一段非常開心的旅程!而且還能持續下去呢,好多人玩了N遍都還在玩><

寫這篇文章記錄下我對薩爾達和曠野之息的愛,然後我要前進王淚了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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